第八百六十六章 尼奥的选择

　　“很荣幸，能在这里与大家一同迎接这一天的到来，我相信，足球的热情能给予我们国民奋发的斗志，足球的精神能激励我们国家去迎接更好的发展与更美好的未来！”
　　在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中，维恩帝国新首相约翰·罗蒂尼结束了自己的演讲，在旁边一位紫发人的陪同下，离开了场地，进入了高级会员包厢。
　　今天，是维恩足球甲级联赛新赛季的揭幕战，温利大球场内，到场的球迷数量很多。
　　进入包厢后，紫发陪同人员帮罗蒂尼脱去了正装外套，罗蒂尼则往两杯葡萄酒里放入冰块，一杯自己拿着，另一杯则递给了身边的紫发人。
　　“奥尼先生，你喜欢足球么？”
　　紫发人奥尼回答道：“不，我不喜欢。”
　　罗蒂尼耸了耸肩，说道：“我也一样。”
　　但足球，却是维恩国内人气最高的一项运动，连政客也会选择在此时去蹭一下曝光度。
　　罗蒂尼虽然在选举上击败了竞争对手获得了胜利，但新政府现在依旧面临着极大的麻烦。
　　外部是殖民地正逐渐掀起反抗的浪潮，后发的工业化国家不满维恩帝国提前抢占了这么多原材料区域和市场，正在背后进行推动资助；
　　内部则是派系的撕裂，哪怕是本党内部，现在也呈现出分裂的态势。
　　一位侍从官将一份最新的情报送了过来，罗蒂尼打开看了后，递给了身边的紫发人奥尼。
　　反对党正在联络本党内部势力，准备发起对罗蒂尼的弹劾提案。
　　当然，提案是假，目的是借此逼迫罗蒂尼自己选择辞职。
　　罗蒂尼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后，气愤地说道：
　　“他们是疯了，他们根本就不懂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好啊，我现在就可以辞职，到时候历史上就会出现这样一个新记录：
　　伟大的维恩帝国最短任职时期的首相，在任时间45天！”
　　奥尼说道：“维恩首相退休后的津贴待遇是每年10万雷尔，如果您真的在这时候辞职，很赚了。”
　　“哈哈哈。”罗蒂尼被逗乐了，“但这个代价是帝国的声誉扫地，我真的难以想象，我们帝国到底要衰落到怎样一种地步，才会让这种可笑的事情发生。”
　　“未来，一切皆有可能。”
　　“你也说了，那是在未来，可不是在现在。”
　　这时，有人进来禀报：“首相先生，史蒂文先生即将过来拜访，按照行程，你们将在这里合影。”
　　“好的，我知道了。”
　　史蒂文是今日主队足球俱乐部的老板，他很年轻，他父亲老史蒂文是瑞蓝著名的企业家，他本人则被誉为近年来最优秀的富二代。
　　罗蒂尼笑着问道：“奥尼，你猜猜，我们的这位小史蒂文先生，是否真的是喜欢足球？”
　　“应该是喜欢的吧，毕竟，买下一支球队可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这可不见得，他们家在瑞蓝本来也有一支球队，后来把子公司的债务转移到了球队身上，最后让球队破产了之。
　　买这支俱乐部的钱，还是从瑞蓝国家银行里贷出来的，现在干脆欠着不打算还了。
　　我昨天才收到瑞蓝政府的照会，希望我能帮忙处理。”
　　“您打算怎么做呢，首相先生。”
　　“哦，我还能怎么做，我巴不得这种爱维恩的外籍商人越来越多，最好把他们的母国搬空。
　　倒是那些企图偷渡过来的穷鬼，真希望他们全部溺死在海里喂鱼，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奥尼？”
　　“不会，我能理解您。”
　　“放心，我会完成对你的承诺，推动给那些已经安定下来有稳定工作的移民以公民身份，他们，可是我们未来的稳定票仓，但你也应该清楚国内现在的舆论，这种事情不能太急。”
　　“请您放心，只要您愿意给他们一批人身份，这些拿了身份的紫发人，会比老维恩人，更反对非法移民。”
　　“我一直很欣赏你这充满智慧的立场，真的，奥尼。”
　　“感谢您的认可，首相先生。”
　　小史蒂文来了，他带来了很多记者。
　　高级会员包厢面对球场的方向有一面巨大的玻璃窗，记者们进来后很多都跑到外面去，打算拍摄最自然的“看球场面”。
　　罗蒂尼坐在那里，面容矜持。
　　小史蒂文坐在旁边，身子前倾，让自己看起来比罗蒂尼矮了一头，可明明罗蒂尼的身高，一直是反对党攻击的借口之一。
　　“很感谢您的到来，这是我和我球队的荣幸，首相先生。”
　　“我也是球迷，从我曾祖父那一辈开始，我们家族就是狂热的铁杆球迷。”
　　奥尼在旁边补充道：“那时候是马球。”
　　毕竟，足球联赛历史，可没办法追溯到那么长。
　　罗蒂尼马上笑道：“嗯，是的，马球。”
　　拍摄完毕后，球赛还没正式开始，罗蒂尼就起身离开了。
　　坐进车里，罗蒂尼接过毛巾擦了擦脸：“瑞蓝人身上一直都有股子狐臭味。”
　　“在瑞蓝人眼里，我们维恩人身上都有股子大酱味。”
　　“哈哈哈。”
　　罗蒂尼很爱笑，每次笑起来，他的额头就会呈现出一层层皱纹，在眉心位置形成一个“窝”。
　　“丹顿这个老东西，应该处理掉了，我不能让他在议长的位置上继续坐下去。”
　　“请您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后天约克城检察院就会针对一起二十年前的丹顿猥亵案进行调查。”
　　“猥亵对象是谁？”
　　“一位接近九十岁紫发人清洁工。”
　　“奥尼，你知道丹顿的这一任妻子多少岁么？”
　　“二十五岁，一位拥有地道维恩血统金发碧眼的身材丰满的美丽女士。”
　　“我相信我们的丹顿在收到这一则指控时会气死，他会高呼：你们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不能侮辱我的品味。”
　　“我觉得，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才能向您的对手表明：敢触怒我们，就是这样一个下场。”
　　“很好，很有趣，拥有你做我的助手，是神赐予我的幸运。”
　　“能辅佐您，也是我的荣幸。”
　　专车行驶到了码头，一辆游轮停靠在那里，准备出发。
　　罗蒂尼下车前问道：“奥尼，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去岛上放松一下么？”
　　“很抱歉，首相先生，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下午还有一个紫发人集会。”
　　“不，我知道，奥尼，你拥有和丹顿一模一样的品味，对年轻鲜嫩的味道，你缺乏兴趣。”
　　“不是的，首相先生，您清楚的，因为路德先生的死，现在紫发人的集会火药味很浓重，我作为路德先生的接替者，需要在这个时候控制住他们，在这个关键时刻，不能制造出暴力新闻来影响您的新政。”
　　“好的，我明白，谢谢你，奥尼。下次，下次吧，下次我一定要带你一起去岛上好好享受一下，相信我吧，只要放下心中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罪恶感，你将收获无尽的快乐与幸福。”
　　“我很期待，首相先生，祝您玩得愉快。”
　　“没多少时间可以玩的，我得陪那些人不停地开会，不过，万幸的是可以一边享受一边开会，这样效率更高，哈哈。”
　　伴随着这略显狰狞的笑容，罗蒂尼眉心处的那个“窝”，更明显了。
　　奥尼护送罗蒂尼下车，这时，旁边又停下了一辆车，一辆轮椅被从里面抬了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个身体残疾的人，他是一位著名的作家，全身上下只有一根手指可以动，为此在维恩，不，在整个文学界都享有盛名，被膜拜为励志的典范。
　　奥尼小声感慨道：“他是来陪同的么？”
　　罗蒂尼纠正道：“不，他玩得最疯。”
　　“可他只有一根手指可以动。”
　　“不，是两根。”
　　看着这群达官显贵们上了游轮，再目睹着游轮离开，前往距离很近的一座私人派对岛屿，奥尼笑了笑，拿出一条手帕，擦拭着根本一点都不脏的手。
　　坐回车里后，司机问道：“奥尼先生，您接下来要去哪里？”
　　坐在旁边的助理问道：“应该是去皇后大道吧？”
　　奥尼看着司机和助理，这两位都是秩序神官伪装的，一个是项目组的神官，一个是秩序之鞭的神官，只不过司机并不知道身边副驾驶上助理的真实身份。
　　“前面的红叶街停下吧。”
　　“哦，我知道了，先生。”
　　那条街，可是开了不少的点心铺。
　　在红叶街，奥尼下了车。
　　他抽出一根烟，点燃，准备离开时，却意外地发现一道特殊的身影走入了最大的一家点心铺，是理查。
　　理查后面，居然还跟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居然是菲洛米娜。
　　理查进去后，菲洛米娜就站在了门外，像是个保镖。
　　尼奥舔了舔嘴唇，这真是很意外的搭配，如果不是二人明显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尼奥还真担心菲洛米娜会一气之下，血洗点心铺一条街。
　　出于好奇，尼奥跟着一起进去了，但却是以外人无法察觉的方式。
　　菲洛米娜不动声色，等尼奥进去后，从身上掏出了一张黑色信纸，折成黑乌鸦，放飞了出去。
　　点心铺内很热闹。
　　一般来说，一下子请两位一起吃点心，就算玩得比较花的了，三个四个的，不考虑吃得消吃不消，都会显得杂乱；
　　理查，喊了12个。
　　尼奥数了一遍，是12个。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身为秩序神官的一种强迫症。
　　包房太窄，只能容下一张小床和一个放纸巾的床头柜；
　　所以，理查和12位姐姐阿姨是坐在点心铺大堂里的，这里本是休息区，现在也显得很拥挤。
　　理查是常客了，侧躺在椅子上，和大家一起聊天。
　　艾森少爷经常来，而且不仅局限于最早的那条街，可以说，现在大半个维恩城点心铺，都在流传着艾森少爷的传说。
　　早先时候，大家都以为是那方面不行的有钱人家少爷，跑来这里寻求精神安慰；
　　后来熟悉的人多了，自己也做过艾森少爷的生意后，艾森少爷的口碑才逐渐发生了转变。
　　和他聊天，大家都很舒服，也很放松。
　　不管什么话题，他都能聊得起来，而且不会冷落任何一个人。
　　聊完后，大家都会得到一种精神上的巨大满足，像是经历了一场完美的按摩理疗。
　　这也是菲洛米娜反感唐丽夫人总是说卡伦比理查说话好听的原因，她是目睹过理查到底多会说话的。
　　同样的环境，你把理查换成部长看看……
　　不过，菲洛米娜也无法想像，卡伦坐在那里，和12位点心铺姐姐阿姨面对面的场面，这和卡伦一贯的形象很不符。
　　聊天过程中，不断有人离开，应该是来活儿了，又不断有人进来，应该是忙完活儿了；
　　人数，则一直动态固定在12位左右。
　　有位年轻一点的阿姨，来来回回了十几趟。
　　大概是她很享受和理查的交流，今天在服务客人时，就没有太照顾客人的尊严。
　　尼奥留意到，在这种交流过程中，有一股奇特的气息从理查身上散发出来，不是那条光明虫子的气息，而是理查体内的血脉之力。
　　尼奥知道，理查和卡伦是表兄弟的关系，所以理查身上也有阿尔特血脉。
　　这个发现，让尼奥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阿尔特血脉，被称为诅咒，可其前身实际上却是永恒之神的祝福。
　　而现在，理查这小子居然能将祝福散发出来，等于是在为这些与自己聊天的女人进行赐福，这会帮助她们改善身体健康，降低厄运。
　　维恩虽然是帝国，但帝国的底层生活却并不幸福安逸，存在着大量的破产市民，尤其是在点心铺工作的，自愿的是极少数，绝大多数都是被迫的。
　　很多人家里都有很多张嘴等着她去喂养，要是一天接不到活儿，晚上的大酱黑面包都续不上。
　　这样的人群，她们的抗风险能力极低，也时刻走在悬崖边缘，往往很容易遭受苦难的“照顾”。
　　早期，米尔斯女神教就兴起于大海的岛民群体，它最早并不是特指妓女的行业，但逐渐演变成命运漂泊的群体。
　　而在理查“赐福”时，一股信仰的气息，正在被嫁接到他的身上。
　　尼奥明白了，理查就像是一个烧得发红的锅炉，他在给予外人温暖的同时，也需要水来降温。
　　这让尼奥不禁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沾染上了秩序的福荫。
　　神殿长老凝聚神格，进入秩序神殿后，秩序神殿会赐予神殿长老家族赐福，让家族兴盛，连续几代都出现资质好的苗子。
　　所以没道理，秩序之神的传承者在崛起时，身边就不带这样的效果。
　　事实上，卡伦身边的所有人，在追随卡伦之后，自身的发展都得到了极大的进步，尤其是那帮被卡伦苏醒的人，他们和卡伦有着更直接也更深的羁绊。
　　当然，尼奥清楚，要是自己把这套理论讲给卡伦听，卡伦肯定是不会信的，更不会认同。
　　那家伙，明明是神的传承者，体内具有饿瘾，却一直坚持人的信念可以胜过一切。
　　不过，理查这小子到底是受哪位神的福荫影响？
　　看了许久，感觉要散场了，尼奥也打算离开了。
　　他离开了这家点心铺，来到街角处，正准备打车，却看见一辆黑色二手朋斯停在了他的面前。
　　开车的是卡伦，坐在后面的是小康娜，小康娜正趴在书包上，写着作业。
　　尼奥耸了耸肩，绕到边上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位置。
　　“我没想到菲洛米娜进步得这么快。”
　　“她最近饭量越来越大了，外婆去买菜，商家都以为她开了一家饭店。”
　　“呵呵。”尼奥抽出烟，自己咬了一根，然后递给卡伦一根。
　　卡伦接了过来，看了看，是雷霆神教最新款的香烟。
　　“现在条件好了啊。”
　　“死过一次的人，债务也没了，自然要对自己好一点。不过，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现在抽个烟还看价格牌子？”
　　“现在很少抽了。”
　　“怎么，饿瘾最近没找你聊天？”
　　“被我压下去了。”
　　尼奥摸了摸口袋，没找到火机，然后很自然地从卡伦口袋里掏出一个火机，“咔嚓”点火，凑了过来，卡伦还是将烟咬着，点燃。
　　“压下去了，是个什么意思，像是对待凯文那样？”
　　“可以这样理解，不过凯文现在被我解开了封印，还吃了几样本就属于它的补品，现在，能打得过我家狗的人，应该很难找到了。”
　　“唉，凯文算是熬出头了。”
　　“你呢？”
　　“我什么？”
　　“玩够了没有。”
　　“没有。”
　　“哦。”
　　“看来，最近没事发生。”
　　“有事的，要打仗了，再过几天，秩序就要对生命出手了，这一次，打得只会比上次打轮回时更狠。”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做空生命券，往死里加杠杆。”
　　说着，尼奥狠狠地抽了口烟，骂道：
　　“该死，这才叫真正的炒股，这才是真正的股市之神！”
　　卡伦没接话。
　　尼奥继续道：“所以，如果以后有股市之神，祂肯定是一个仆从神，毕竟祂需要人给祂内幕消息。”
　　“等这场仗打完，神殿就要去明克街，解决我爷爷的事情了。”
　　“你准备好了么？”尼奥问完后，一拍额头，“呵，你现在有凯文了，也不需要我了，唉，我现在对你来说，连一条狗都不如。”
　　卡伦看了尼奥一眼，回应道：
　　“的确。”
　　“畜生。”
　　“你到底在忙什么？”
　　“你既然找到了我，那动动小指头，就能查到我最近在做什么了。”
　　“阿尔弗雷德想查你，但我拒绝了。”
　　“你应该相信你那位管家的第六感。”
　　卡伦将才抽了一口的烟，丢出了车窗。
　　“哦，该死，你忘记以前没有券买烟时的痛苦了么！”
　　“抱歉。”
　　车内，又沉默了。
　　打破沉默的是卡伦：“不能说么？”
　　“我说过了，你可以自己去调查。”
　　“是怕我不同意么？”
　　两个人之间，实在是太过熟悉了，熟悉到交流时，意思表达远超过话语的承载；
　　很多话，不用说，就能在默契间快速跳步。
　　坐在后面写作业的小康娜只觉得前面两个人在进行哲学交流，她的哲学书上，全是这种似懂非懂莫名其妙的对话。
　　尼奥点起了第二根烟。
　　卡伦继续问道：“我不同意你做过很多件事，但从未阻止你去做过，很多次，我还加入了。”
　　尼奥摇了摇头：“这次不一样，你肯定会阻止我的。”
　　尼奥将座椅往后拉了一段距离，换了个坐姿，翘起腿，面朝卡伦：
　　“要不，找个地方打一架？”
　　“你现在打不过我。”
　　“干！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直白，我最近有一点进步，至少能比上次在沙漠时，在你面前多支撑一会儿，找到更多的机会。”
　　“可我的进步，比上次在沙漠时，要大多了。”
　　尤其是在驯服住饿瘾后，现在的卡伦，可以无条件使用饿瘾的力量。
　　尼奥叹了口气：“唉，那就很没意思了。”
　　“你是想提前挨打么？”卡伦问道，“你认为你将要做的事，会直面我的反对？”
　　“你最近是戏剧看多了么？只有戏剧舞台上，才有这种俗套苦情的桥段。”
　　“尼奥，或许你可以尝试向我坦白一下，我说不定会像以前那样，先说一句：你是不是疯了。然后，我会看着你表演。”
　　尼奥揉了揉鼻子，看向车窗外：“我要走了，否则黑市银行要关门了。”
　　“好吧。”
　　尼奥打开车门，下了车，和卡伦挥了挥手，然后没入了街边的人潮。
　　他曾教过卡伦，如何快速摆脱可能存在的跟踪，但这一次，他很自然地走开了，因为他相信卡伦不会跟踪他。
　　走出很远的一段距离后，尼奥停了下来，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把1雷尔的硬币，分给了巷子里围绕着垃圾桶正在捡垃圾的紫发孩童。
　　孩童们对他说着祝福语，然后很高兴地跑开了。
　　尼奥默默地再次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可火机连续打了几次，却都没打出火，没油了；他将烟丢进垃圾桶，火机重新揣回了口袋。
　　“你不是会不会阻止，而是，你已经在阻止了，因为你不想让他们的实验成功，嗯，我也不想让他们的实验成功。
　　但是，
　　我想自己试试。”